講述|一名腫瘤內科醫生心裡的灰暗與光亮

我一度對自己的職業選擇產生疑惑，感覺這份工作毫無成就。

幾乎每個患者或者家屬都會問我：“朱醫生，我（或我的愛人）還能活多久？”“朱醫生，我做了化療會不會活得長一點？”

作為腫瘤內科醫生，我很難妥帖地回答這樣的問題，往往會是一陣尷尬的沉默。隨後，面對的常是緊蹙的眉頭和嚶嚶的哭泣。按照溝通技巧的要求，我不會直接地去說出真實的答案，而是施以鼓勵，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哪怕我說得再委婉，給予再多的希望，還是會讓人感到不幸的陰霾。

所幸，人都有自我調節能力，會在沉重的氣氛中尋找讓人愉悅的亮點。

張大伯才做了一次治療，癌胚抗原明顯下降，看來腫塊縮小有希望了。李阿姨的複查結果一點問題都沒有，明年再來複查一次，如果未再出現異常，超過5年就算治癒了。病人小陳說調整治療方案後的這次化療反應還好，複查看到腫瘤明顯縮小，願意接受第三次治療了……

每一天，在查房的過程中，我們都在尋覓這些令人開心的事來激勵自己、鼓勵病人，努力抓住這一絲一毫的成就感。

但其實，行醫至今最讓我滿意，同時也讓我能這麼一直做下去的職業成就感就在患者，以及他們的家人對我的信任、感謝之中。

王女士便是這些患者中的一個。她於四年前被查出腸癌肝轉移，這種癌症復發率極高、五年生存率較低。但她坦然面對，經過轉化治療後做了腸癌手術。過了5個月，又一次發現肝部腫瘤復發，隨後經射頻消融治療後再次復發。一年多前參加了臨床研究，病灶沒有再發展。四年來，她總會開心地和我們分享她生活的努力和喜悅點滴。我想也正是她樂觀向上的心態讓癌症望而卻步吧。

又到春節，我再次收到她的祝福。“我的新生命誕生已經四年了，沒有鞠海星醫生和您就沒有今天的我，感恩您們對我的照顧和幫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好好珍惜並繼續努力，開心過好每一天，活著就是最好的禮物。”

“活著就是最好的禮物”，這句話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詮釋。她一次次被病魔擊倒，卻又一次次站起，永遠那麼樂觀豁達。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她成為中國夢想秀的成功圓夢人。雖曾遭遇病魔殘酷侵襲，但她就是我心目中的人生贏家。

那天，患者周小姐來複查。開好檢查單後，她說：“我可不可以擁抱一下你，以示感謝。”

大庭廣眾之下接受漂亮姑娘的擁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我當時被她嚇住了，倉皇中拒絕了她的要求。但這個小事卻在我心裡烙下了痕跡：我有什麼理由拒絕這份真誠的謝意？現在想來，我還欠你一個擁抱！

良好的醫患關係應該是正性互動的。我為你醫病，你讓我收穫成就，更是教會我開心過好每一天。從這個意義上說，患者便是我的楷模！

（李鴿伶 本報記者俞欣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