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注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放棄研究生導師資格？一位碩士生導師的另類選擇

“今天，我的最後一個研究生通過了論文答辯。從今以後，我放棄研究生導師的資格，在教學方面專注于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將來也可能會投入專科醫師規範化培訓。”前不久，北京大學第六醫院精神科主任醫師田成華在微信朋友圈寫下的這段文字，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業內同行們的關注和討論。

專碩培養存在缺憾

做出這個決定，田成華說自己並非突發奇想，而是兩年前就開始鋪墊。“我本來應該每年招收至少一名學術型或專業型研究生。兩年前，我決定放棄招收新生，主要是放棄招收專業型研究生。”

“我國住培制度建立前，實施臨床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是培養高端臨床醫生的權宜之計。但是，2014年住培制度實施之後，臨床醫生培訓有了明確方向和道路，專業型研究生就應該逐漸取消。”田成華說。

臨床型博士畢業的田成華說，回首自己的研究生生涯，學習目標本是臨床醫生，結果摻雜了不少科研內容，但是科研培訓又明顯不如學術型研究生，時感尷尬。而後，自己在10多年的碩士研究生帶教生涯中，仍感到專業型研究生在科研訓練的安排上存在很大缺憾。

住培制度實施後，專碩與住培雙軌合一，碩士研究生期間進行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讓田成華感到困惑的是，專業型研究生以前有3個月的脫產科研時間，近兩年卻被取消了。研究生在繁忙的臨床工作同時，要想完成畢業論文，往往不得不設法對付，直接導致許多專業碩士論文品質低劣，或按照最低要求寫一篇帶有綜述性質的個案報告。“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與‘研究生’名不副實。”田成華說，專碩培養徒有虛名是促使自己做出這一決定的主要原因。“既然專業型研究生培養實質上是住院醫師培訓，那麼，為什麼不乾脆放棄研究生導師的虛名，專注于住院醫師培訓呢？”

“如果我繼續做專業型研究生導師，那等於還在支持這種不合理的培養模式。如果有更多的專業型研究生導師放棄這樣的資格，專業型研究生就會慢慢消失了。”田成華說。

期望住培證書成為金字招牌

“我反對的是地位尷尬、弊大於利的專業型研究生培養模式，不是學術型研究生培養模式。”採訪中，田成華特別強調說，對於醫學研究而言，學術型研究生培養仍是不可或缺的。今後的理想模式應該是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和學術型研究生培養雙軌並行。醫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特長在兩種培養途徑上進行選擇；醫學院也會建立相應的合理的培養模式。

“想當臨床醫生就參加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想做研究則選擇攻讀學術型研究生。兩者會有一些交叉，但是比例不大。”田成華說。完成住培的臨床醫生若有志於科研，可以再攻讀學術型研究生；學術型研究生若希望當臨床醫生，也可以畢業後再參加住院醫師規範化訓練。有過系統科研訓練的研究生進入臨床後上手快、後勁足，對大醫院、研究機構來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田成華說，現實中令人尷尬的是，醫學生想做學術研究，去讀研；想當醫生，也得去讀研。許多醫生攻讀專業型研究生的直接目的，僅僅只是為了獲得碩士或博士文憑。因為這是許多醫院招聘醫生的必備條件，甚至毫不具備研究條件的縣級醫院招聘都要求研究生學歷。

田成華說，自己今後將更多投入到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中，為早日建立規範化、高品質、規模能夠滿足中國精神衛生服務需要的住院醫師培訓工作貢獻力量。他期待有一天，住培證書能夠成為醫療機構青睞的金字招牌。

臨床醫師培養該並軌了

在網上“書面聲明”後，田成華也收到了不少回饋之聲，絕大多數持支持態度。“我的做法‘另類’，但這種想法並不另類。”田成華說。自己的“高調”放棄，是希望能夠引起更多人關注、思考、行動，共同來推動醫學教育體制的進一步完善。

我國住培制度建立實施以後，專碩培養整體納入了住培，同時又招收專門的住培學員，形成了世界上獨有的在臨床醫師培養模式上實行住培與專業型研究生“雙軌制”的現象。據記者瞭解，也有一些專碩導師已經悄然停止招收專碩。今年全國兩會期間，也有代表、委員建言取消該“雙軌制”。有專家建議，“雙軌制”形態不宜長期存在，住培制度逐漸取代專碩培養應是大勢所趨。

相關專家分析指出，“雙軌”並存弊端不少。一是目前高校招生計畫與衛生行業需求尚不匹配，專碩與住培並軌培養後，許多研究生從研究崗位湧入住培基地，超出基地承載能力，培訓品質難以保證；二是在校研究生在培訓過程中，新的輪轉培養方式與導師培養制存在較大差異，學生難以安心投入規範化培訓；三是現有規培學員半途放棄規培去考研，造成教育和培訓資源的重複浪費。

專家建議，過渡期內，臨床專業型研究生的招生應依據衛生需求確定，合理控制數量和結構；將研究生培養準確定位于科學學位培養，建立學術學位制度（對應國際通行的科學碩士學位，哲學博士學位），確保科研型醫學人才不缺失；對住培結業考核合格者授予專碩學位，專科醫師規範化培訓合格者授予博士學位，理順各方需求，逐步同國際接軌。

田成華則提出，住培結業考核合格者可考慮授予醫學博士學位。他認為，美國住院醫師培訓的入門學位是醫學博士，通常是4年本科加4年醫學院，此時還不具備當醫生的資質。中國的住培制度是5年醫學院加3年住培，同樣是8年，但是按照住培的培養目標，此時應該已具備獨立行醫的資質。

遼寧省衛生計生委科教處處長張烜認為，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側重臨床分析和實踐能力，與當前行業主導和實施的住培培養目標相一致。因此，國家從頂層設計可以用住培逐步取代專碩。這一趨勢可能將對當前高校研究生招生模式造成較大衝擊，但有利於倒逼培養單位進一步完善科學學位教育改革和專業碩士學位授予方式，更好地滿足行業和社會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