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養生保健

養生保健

【生命悅讀】這是一封母親離世三年才敢提筆的信

點上方聽生命悅讀·第八期

一段文字,詮釋一種生命的定義;

一種聲音,承載一個獨特的靈魂;

一次聆聽,傳遞一種溫暖的能量。

《生命時報》與你相約“生命悅讀”欄目,邀請嘉賓用聲音給文字帶上溫度,輕叩你的心門。願你聽見其中生命的力量,以及蘊含在其中的智慧。

本期,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急診科主治醫師欒驍做客“生命悅讀”,與你分享賈平凹的文章《寫給母親》。

欒驍,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急診科主治醫師,擅長急症及危重症搶救。

寫給母親

文丨賈平凹

人活著的時候,只是事情多,不計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來:算一算,再有二十天,我媽就三周年了。

三年裡,我一直有個奇怪的想法,就是覺得我媽沒有死,而且還覺得我媽自己也不以為她就死了。常說人死如睡,可睡的人是知道要睡去,睡在了床上,卻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睡著的呀。

我媽跟我在西安生活了十四年,大病後醫生認定她的各個器官已在衰竭,我才送她回棣花老家維持治療。每日在老家掛上液體,她也清楚每一瓶液體完了,兒女們會換上另一瓶液體的,所以便放心地閉了眼躺著。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閉著的眼是再沒有睜開,但她肯定還是認為她在掛液體了,沒有意識到從此再不醒來,因為她躺下時還讓我妹把給她擦臉的毛巾洗一洗,梳子放在了枕邊,系在褲帶上的鑰匙沒有解,也沒有交代任何後事啊。

三年以前我每打噴嚏,總要說一句:這是誰想我呀?我媽愛說笑,就接茬說:誰想哩,媽想哩!這三年裡,我的噴嚏尤其多,往往錯過吃飯時間,熬夜太久,就要打噴嚏,噴嚏一打,便想到我媽了,認定是我媽還在牽掛我哩。

我媽在牽掛著我,她並不以為她已經死了,我更是覺得我媽還在,尤其我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家裡,這種感覺就十分強烈。我常在寫作時,突然能聽到我媽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聽到叫聲我便習慣地朝右邊扭過頭去。

從前我媽坐在右邊那個房間的床頭上,我一伏案寫作,她就不再走動,也不出聲,卻要一眼一眼看著我,看得時間久了,她要叫我一聲,然後說:世上的字你能寫完嗎,出去轉轉麼。現在,每聽到我媽叫我,我就放下筆走進那個房間,心想我媽從棣花來西安了?

當然是房間裡什麼也沒有,卻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語,我媽是來了,又出門去街上,給我買我愛吃的青辣子和蘿蔔了。或許,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掛在牆上的她那張照片裡,我便給照片前的香爐裡上香,要說上一句:我不累。

整整三年了,我給別人寫過十多篇文章,卻始終沒給我媽寫過一個字,因為所有的母親,兒女們都認為是偉大又善良,我不願意重複這些詞語。我媽是一位普通的婦女,纏過腳,沒有文化,戶籍還在鄉下,但我媽對於我是那樣的重要。

已經很長時間了,雖然再不為她的病而提心吊膽了,可我出遠門,再沒有人囉囉嗦嗦地叮嚀著這樣,叮嚀著那樣,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該送給誰去。

在西安的家裡,我媽住過的那個房間,我沒有動一件傢俱,一切擺設還原模原樣,而我再沒有看見過我媽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難受著,又給自己說,我媽沒有死,她是住回鄉下老家了。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臨近,鄉下的風俗是要辦一場儀式的,我準備著香燭花果,回一趟棣花了。但一回棣花,就要去墳上,現實告訴著我,媽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陰陽兩隔,母子再也難以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