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推薦】為什麼職業運動員有時寧願斷腿也不想傷膝

膝蓋受傷為什麼那麼難治？因為膝蓋軟骨幾乎沒有再生能力。

袁越專欄——

膝傷為什麼那麼難治

熟悉運動醫學的人都知道，職業運動員甚至寧可斷腿也不願傷到膝蓋，因為骨頭斷了可以接上，接好後基本上和沒斷一樣，但膝蓋受傷則很難治癒，往往不得不因此而提前退役。

膝蓋最容易受傷的部位是半月板和韌帶。半月板是一塊位於股骨和脛骨之間的軟骨組織，其作用是緩衝膝關節之間的衝擊力，避免兩塊骨頭直接摩擦。如果因為半月板受損傷，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導致兩塊骨頭真的碰到了一起，其結果就是人們常說的骨關節炎（Osteoarthritis）。這種病又名“退行性關節炎”，意思是說這是關節使用過度造成的機能退化。究其原因，其實就是半月板被磨薄了，失去了對關節的潤滑和緩衝作用。

韌帶的作用則是固定膝關節，防止其在運動中發生錯位。韌帶相對來說比較容易修復，實在不行還可以用人造組織來代替。據說C羅傷的就是韌帶，可以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不過韌帶對半月板也起到了間接的保護作用，所以C羅至少要休息8-10周才能重新上場比賽，怕的就是傷及半月板，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事實上，半月板不但是最難修復的人體組織之一，而且科學家們至今也沒有發明出能夠完全代替半月板功能的人造軟骨。

運動離不開跑和跳，每做一次這樣的動作都會對半月板造成一定的衝擊，所以半月板磨損幾乎是每一位運動員都要面對的問題，業餘愛好者同樣如此。醫生們嘗試過各種治療方案，包括往膝蓋裡注射幹細胞，以及在膝關節之間插入健康的軟骨切片等等，效果都不好。

半月板傷病為什麼那麼難治呢？根本原因就在於軟骨組織的再生能力非常低下。以前曾經有不少研究者試圖搞清膝蓋軟骨組織的再生能力到底有多強，但都因為缺乏有效的測量手段而失敗了。

於是，有人想到了核子試驗。

眾所周知，因為冷戰的關係，超級大國在上世紀50年代進行了多次核子試驗，這股風潮直到1963年蘇美英簽署部分禁止核子試驗條約之後才終於告一段落。核爆炸會向大氣中排放大量碳-14同位素，使得這種本來含量很低的同位素在上世紀50年代出現了一個罕見的波峰。

碳是生命的基本元素，碳-14同位素會隨著呼吸被人體吸收，並出現在所有的人體組織當中，軟骨自然也不例外。軟骨組織的主要成分是II型膠原蛋白，科學家們可以通過測量這種膠原蛋白分子中碳-14的比例推算出軟骨組織形成時大氣中的碳-14含量。同理，如果軟骨組織經常進行新老更替的話，碳-14含量也會經常變化，變得和當前大氣中的碳-14含量一致。

換句話說，正是因為有了核子試驗導致的全球大氣碳-14波峰，科學家才可以通過測量碳-14的含量，直接測量人體組織的更新速度。

丹麥哥本哈根大學（University of Copenhagen）的關節炎專家麥克爾·克雅（Michael Kj?r）博士決定利用這一點來研究一下膝蓋軟骨的更新速度。他和同事們設法找來23名年齡在18-76歲之間的志願者，這些人因為各種原因做過膝關節置換術，置換下來的膝蓋正好可以用來進行研究。克雅博士和同事們分析了這些不同年齡的膝蓋，結果發現上世紀50年代長大的人膝蓋軟骨組織中的碳-14含量最高，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後出生的人碳-14的含量都很低。

研究人員將實驗結果寫成論文，發表在2016年7月6日出版的《科學轉化醫學》（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雜誌上。克雅博士認為，這個結果說明人的膝蓋半月板在8-13歲期間便完成了發育，此後便幾乎不再更新了，這一結論和人的健康狀況（比如是否患骨關節炎），以及軟骨的位置無關。也就是說，即使是受力最大的半月板的中心位置都不會被更新，骨關節炎也不會刺激人體開啟軟骨修復模式。

此前曾經有科學家研究過這個問題，發現骨關節炎患者的膝蓋內出現了膠原蛋白合成的跡象。克雅博士認為那個實驗屬於間接實驗，很可能是假陽性。他的這個實驗直接測量了軟骨的再生能力，結果證明真的很低下。

這個結果雖然很遺憾，但卻從科學的角度再次告誡我們，一定要保護好膝蓋，因為膝蓋中的半月板一旦壞了就再也修不好了。

這個結果還告訴我們，保健品市場上非常流行的關節保健藥是無效的。目前大部分關節類保健藥的主要成分是葡萄糖胺（Glucosamine）和硫酸軟骨素（Chondroitin Sulfate），前者是合成軟骨和關節潤滑液的重要前體，後者是軟骨的重要組分，聽上去似乎應該很有效。但如果膝蓋軟骨根本就沒有再生能力，保健藥吃得再多也是沒用的。

事實上，葡萄糖胺和硫酸軟骨素在美國是作為保健藥銷售的，並沒有被美國食品與藥品管理局（FDA）批准作為治療骨關節炎的正規藥物使用。不少實驗室都做過相關的臨床研究，但結果各不相同。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曾經資助過幾名波士頓大學的研究人員對國際上已經進行過的所有臨床試驗進行普查，研究者從浩如煙海的研究資料中找出了15個符合科學要求的臨床試驗，並用統計學方法對這15個試驗的資料和結果進行了分析對比。結果發現，凡是由保健品製藥廠贊助的臨床試驗其結果往往都證明它們有效，而獨立機構做的試驗其結果卻都正相反。

為什麼會這樣？各位讀者自己想想吧。

那麼，萬一半月板磨損得太嚴重，出現了骨關節炎症狀，我們應該怎麼辦呢？答案是減肥和適當的體育鍛煉。前者可以減輕膝關節的負擔，後者可以強化膝關節周圍的肌肉群，進一步減輕關節受到的壓力。除此之外就只有安心休養了，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