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

柯藍一個君子的修煉術

 

人生總有順流逆流。對於柯藍而言,她將自己之前的人生經歷大部分定義為“幸運”並心懷感恩。即便是人生拋不開的逆流,她也能坦然接受。她說,因為那形同一個特意為你安排的獨立思考的空間與時間。停下腳步,拋開羞愧、痛苦、不平與憤怒,客觀地看自己,明白任何事物皆有因果,完成一個君子的修煉術。“不分男女,就是要把你培養成一個君子。”柯藍自幼深受家人影響。鮮少有女演員以“君子”這般道德標準神聖不易攀及,且偏男性化的人生準則來要求自己。從最初的被家庭影響到出道後以此為自我要求,在娛樂圈歷練十多年的柯藍卻認為:“這個很重要。”

此刻,柯藍正在其經紀公司的辦公室中化妝,一身簡單黑長裙,盤腿而坐。化妝師是多年好友,柯藍常分心逗她講個好玩的事,語氣歡樂且自然。剛剛結束逍遙遊狀態的她,在自己熟悉的杭州、廣州、香港、瑞士周遊,“蹭吃蹭喝,到處玩兒”一月有餘,只因此前瘋狂拍戲半年,身心俱疲,需要徹底放鬆。言談舉止中,柯藍的“君子”風格絕不是常人所理解的“溫潤如玉”,倒有些坦蕩的大丈夫氣概,而這種貌似男性化的言談卻更讓她流露著讓人憐愛的氣質。

曾經她是鐘好好

柯藍自小在北京長大,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環境的純真、樸實,家人之間的溫暖、誠摯與有擔當,讓她的童年過得幸福與滿足。柯藍出生時,正值爺爺鐘期光被“解放”。滿月時,原本重男輕女的奶奶卻鄭重其事地送紅雞蛋給鄰居們。奶奶覺得,他們已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什麼都不再重要。唯有新生命是最重要的,代表著希望。按照家族排輩,柯藍是“以”字輩。那時爺爺只希望小輩們能夠平平安安過日子,便引用西湖的一副對聯“好山好水嬌處處,晴天奇景畫多多”來為孫輩起名,鐘好好便是第一個。“我家第三代中沒有一個人從政從軍,簡簡單單地做自己,其他都不重要。”柯藍深受家庭影響,以至於現在,她常用“就這樣挺好”來形容自己的生活狀態。“我不太敏感,對負面的東

西,有時候我會選擇忘記。”1976 年,唐山大地震,臨近的北京也受到影響。剛4 歲的柯藍隨著全家搬到防震帳篷中住。“大災難面前,我的記憶卻都是歡快的。”原本住得有些鬆散的家人,突然間就都在身旁了。“咦,你也來啦。”她甚至關注到帳篷裡原先亂七八糟的行軍床因為奶奶的治家有方,而瞬間變得井井有條。那時,柯藍真的高興壞了,終於有人可以陪她一起瘋玩。而原本工作在上海的媽媽此刻也在身邊,還買了西瓜回來。她完全感知不到任何的危險與恐懼,也忘記大家住帳篷是因為大地震。一天入夜後,餘震來襲,敏感的媽媽叫醒了家人,大家紛紛抱著孩子扶著老人,所有人都很快地跑出帳篷,唯獨不見了柯藍。媽媽急了,重新沖進帳篷裡尋找,卻發現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熟睡。當時,地震將床震得搖晃,柯藍跟著床一起搖晃。“可就是沒搖醒,特逗!”柯藍一邊搖晃自己情景再現,一邊大樂,仍為當時的傻氣、可愛感到好玩。媽媽無奈極了,但也明白,這個孩子絕對是神經大條的傻妞。

我家的女人都是硬骨頭

“我是從小被訓練成一個人,一個獨立的人,這是在性別教育之前的人格教育。這種教育源于家中奶奶和媽媽的影響,我們家的女人們對我的影響都非常深。”她形容奶奶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人。不同於一般中國女性的隱忍與柔弱,奶奶的偉大是“擁有男人情懷的女人”。柯藍的奶奶來自一個官僚家庭,為了追求理想,奶奶從富裕的家庭出走,加入共產黨。經歷過鐵血的考驗,曾在戰爭中從左肩至右臀被日本軍刀砍得深可見骨,而後幸運地被戰友從死人堆裡扒出來。

柯藍媽媽是舞蹈演員,也是一個骨子裡特硬的女人。18 歲時,擔任上海老保總部文藝界的秘書長。文革時,跟徐玉蘭、王文娟這些老一輩的人一起在人民廣場坐“噴氣式飛機”。“你知道什麼是‘噴氣式飛機’嗎?就是兩個手被綁在一起,倒吊在人民廣場上批鬥。”柯藍比畫著,聲音有些許的激動,“當時別人都特別驚,說這個女人太可怕了,一個小丫頭,吊了8 個小時,她腦袋都不低下去,是昂著的,因為她沒有錯。”媽媽很勇敢,全靠自己後來成為中國第一代演出經紀人之一,將上海芭蕾舞劇院、浙江小百花帶到國外演出。“她們的骨頭都是很硬的,所以我希望我是一個硬骨頭的人。”柯藍強調,“這種硬骨頭不分男女。”

寸頭少女被相中成了VJ

14 歲時,柯藍離開家,輾轉去了多倫多大學讀書。她永遠感謝那一段的生活,教會了她正確看待自己。“你離開家庭後,跑到一個全新的地方、一個陌生的國家,你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其實你原來也什麼都不是,只是現在更深刻意識到而已。”柯藍說,“有了這樣的反差,你就永遠知道你是誰、你要做什麼。”後來,鳳凰衛視中文台招新聞主播,剪了短寸的柯藍去試鏡,卻因造型類似不良少女而被淘汰。但當時給柯藍試鏡的衛視中文台經理吳雅珊,在後來調至Chanel V 成為金牌監製後,特意再次找來柯藍,因為這個有倔強清亮眼神的姑娘實在是和別人不太一樣。家中曾為她是否進入娛樂圈開了家庭會議,家人們都認為文藝界是一個大染缸,媽媽卻很淡定,只送給她四個字“寵辱不驚”。從此她不再是鐘好好,而是柯藍。對於那十年的主持人經歷,柯藍一直很感激。“我對這個行業最初的認知就是來自channel V,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同行相妒,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行業的陰暗面。從來沒有,因為那是一方淨土。”所以柯藍和一幫年輕人一起,在電視臺裡“摸爬滾打但是又相親相愛地為非作歹著”。柯藍說:“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回想起來,哪怕人生有一些低潮期,我都會非常感恩。就是我在適當的時候做了適當的事情,乾乾淨淨健健康康,我特別感謝那一段經歷。”

人生難免低潮 何妨修煉

2005 年,柯藍從鳳凰衛視辭職,投入影視圈。“28 歲開始,當發現臉上有皺紋,胳膊上有BYEBYE 肉時,我很恐懼。這就是典型的30 歲症候群,什麼都想攥手上,怕失去。那時我媽說:‘生氣不如爭氣,把眼前利益扔掉,不要怕。’所以我努力面對,自己轉換跑道。”原本一心一意想在影視界發展的柯藍,卻因一件事而被推上風口浪尖。2005 年,上海電影節的新聞發佈會上,柯藍身為《驚情神農架》的女主角談及影片拍攝時的環保問題種種,她說:“拍這部電影我最大的體會是尊重自然就不要去打擾它,不要去獵奇。片子有一個聳人聽聞的名字,但我不知道自己在片子裡幹嗎?”旋即她的話引發軒然大波,並逐步被一些媒體失實轉載。最終導致,中國電影集團公司及湖北省文化廳以侵犯名譽權為由將文匯新民聯合報業集團和柯藍一併告上法院索賠200萬元。

柯藍坦言,那一年是她最艱難的時刻。“打完那個官司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工作機會也沒有了。下面的人揣測上面可能的封殺令,而自行對我實行封殺。”那整整一年,柯藍經歷很多,包括原來很好的朋友一下從身邊消失,粗線條的她仍覺得“挺好玩兒的。”而之後,精神壓力開始作用在身體上,柯藍開始發蕁麻疹。“犯病幾乎是一夜之間的,臉腫得像豬頭一樣,然後哮喘,持續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此前還能保持強悍的柯藍,此時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每天都承受很沉重的思想壓力,不知道下一分鐘會不會忽然因為蕁麻疹而腫到面目全非。也可能吃了什麼食物或者突然進到某個有過敏源的房間,我的臉就離開腫成豬頭。”柯藍說,在這件事上,她深刻地感悟到身心健康太重要了,而心的健康比身體的健康更重要。於是她拿起書閱讀,看了很多人物傳記。“你會通過閱讀瞭解,在中國歷史上很多事件中,許多人承受著比我更痛苦百倍的折磨。可為什麼人家能活你不能活,人家堅強你不堅強,人家很好你不很好,我覺得沒有什麼是自己做不到的,那通常都是藉口。”

不放棄 就早晚能活過來

在柯藍的影視作品中,她說:“我最感謝的還是《人間正道是滄桑》。”這部和她的祖輩們經歷極其相似的戲,讓自己人生得以完美轉折。當柯藍出現在導演張黎面前時,她還處於蕁麻疹後期,臉仍有些微腫。當時,她與張黎在進出門時擦肩而過。不過10 秒的相遇,第一眼感覺卻讓張黎靈感一現,他對柯藍的經紀人王京花說:“你讓她來試下瞿霞。”得知消息的柯藍微笑著對自己說:“我要活過來了。”柯藍用一晚上的時候看完20 集劇本,百感交集,有一句臺詞更令她心靈撞擊:“人的信仰分兩種,第一種是我實現了我的信仰,第二種是信仰因我而得到了實現,縱使犧牲了我的生命。”這樣的人物性格對於柯藍而言太熟悉了,這正是奶奶那樣的女性——生長在富裕且溫暖的家庭,性格堅強率直,對革命有著不容置疑的熱情和堅信。“黎叔覺得我的解讀能力非常好,他就很高興。他問我:‘明—天—幹—嗎?’我說我天天在家沒事兒幹,然後他就說:‘那—來—造—個—型。’這事就定了。”柯藍好玩地模仿張黎導演說話。